美國專利法102條：
揭露發明內容的銷售是否使發明喪失新穎性？

【案號：Helsinn Healthcare v. Teva Pharma (Supreme Court 2018)】

本案牽涉到的是銷售合約是否會構成先前技術，也就是有關「銷售阻卻條款（on-sale bar）」的問題。2018.6.25.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同意了本案的上訴請求，之所以引發關注，是因為USPTO和國會對於判決有不同的看法，而這也是聯邦最高法院決定重審該案的原因。聯邦最高法院對這個案件的裁決，將成為美國發明法案（American Invents Act, AIA）實施後首次釐清on-sale bar範圍的判例。

美國專利法中所謂的「on-sale bar」，是指在專利申請前的銷售行為可能使發明內容成為現有技術從而不能被授予專利權。美國於2011.9.16.頒佈了AIA，2013.3.16.之後（也稱Post-AIA）的專利申請才適用新法。新法與舊法對「on-sale bar」有不同規定：

舊法35U.S.C.§ 102(b)規定：如果在專利申請提交時，所要求保護的發明已經被公開使用或被銷售，且超過12個月，該發明不能被授予專利權。（A person shall be entitled to a patent unless—the invention was patented or described in a printed publication in this or a foreign country or in public use or on sale in this country, more than one year prior to the date of the application for pat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or…）

新法35U.S.C.§ 102(a)(1)則規定：如果在專利申請提交時，所要求保護的發明已經因為公開使用、銷售或其它的方式被公眾所知，且超過12個月，則發明不能被授予專利權。（A person shall be entitled to a patent unless—the claimed invention was patented, described in a printed publication, or in public use, on sale, or otherwise available to the public before the effective filing date of the claimed invention…）

從新舊法條來看，新法表面上強調了「otherwise」和「available」，也就是新法增加了「其它的方式被公眾知悉」的要件。然而，新法中otherwise是被available所限定的，所以必須是「其他可獲得的」方式，強調的重點是「公眾可知性」。如果申請人在提交申請前一年以上已經開始銷售產品，但其專利申請所要保護的發明內容（claimed invention），在銷售的時候並不為公眾所知，那麼這種「on-sale」的銷售行為是否會破壞該申請的可專利性？本案所涉及的就是這種Post-AIA才會出現的特殊情況。

■ 訴訟歷程

原告是瑞士的製藥公司Helsinn，在美國地方法院起訴美國製藥公司Teva侵犯其4項專利權（US 7,947,724; 7,947,725; 7,960,424; 和8,598,219，其中只有8,598,219申請日在AIA生效之後），被告Teva基於美國專利法102條所規定的「on-sale bar」主張Helsinn的專利權無效。

ü   地方法院2015.11.13.裁定：Helsinn的全部專利權有效且Teva侵犯其4項專利權罪名成立

(1)     關於7,947,724、7,947,725和7,960,424專利，在銷售行為發生時Helsinn沒有做好申請專利的準備；

(2)     關於8,598,219專利，Helsinn的銷售行為屬於保密銷售（confidential sale），而AIA改變了原有專利法關於「on-sale bar」的定義，要求銷售行為使得技術細節「available to the public」（為公眾所知）；

ü   Teva上訴至聯邦巡迴上訴法院（Court of Appeals for the Federal Circuits, CAFC），案情出現反轉。CAFC 2017.5.1.推翻地方法院判決，裁定Helsinn的涉案權利要求基於「on-sale bar」全部無效：

(1)     Helsinn早於申請日前12個月的那些行為構成銷售行為；

(2)     AIA並沒有改變「on-sale bar」的定義，發明細節為公眾所知不是「on-sale bar」觸發的前提，否則會給予專利權人過多的權利；詳言之，並非所有公開的合約都會構成on-sale bar而導致專利無效，但也非表示秘密銷售合約就不會構成on-sale bar，而是要「看情況」。這些都僅是判斷商業銷售行為是否構成on-sale bar的眾多條件之一。（Indeed, other factors may counsel in favor of finding that a publicly announced transaction is insufficient to trigger the on-sale bar, depending on the circumstances.）

(3)      案件中的多個證據都證明Helsinn銷售前已經做好了申請專利的準備。

ü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是否會再次反轉？

聯邦最高法院2018.6.25.決定重審，為本案增加了更多的不確定性，該案也將成為美國專利法未來走向的重要參考。

▓　補充說明

其實在CAFC的判決後，原告Helsinn曾提出en banc重審，但被CAFC駁回請求，理由是專利申請前（有效申請日前超過一年優惠期）的合約，已經構成新穎性的阻礙，使專利喪失新穎性。但是，是否「私下（未公開）」立約的行為會被視為「已經完成且預備提出專利申請」而一定會構成第102條所謂的阻礙？其實答案是不一定，要看具體情況。對此，在CAFC階段，O'MALLEY法官曾提出說明：

(1) 並非每次「秘密合約」被公開時，就會觸發（trigger）「on-sale bar」，而是需要一些因素的判斷；（we concluded that every time the fact of a sale is disclosed to the public, regardless of the nature of the disclosure, the on-sale bar in 35 U.S.C. § 102 will be triggered;）

(2) 不是所有供應端的合約都會引發專利無效，而是看情況；（our decision implies that all supply-side agreements with third-party distributors will constitute invalidating transactions;）

(3) CAFC意見與過去Medicines Co.判決一致。（our holding is inconsistent with our en banc decision in Medicines Co. v. Hospira, Inc., 827 F.3d 1363 (Fed. Cir. 2016)）

其次，本案因為原告Helsinn與藥廠MGI合約中載明專利藥的方程式細節，所以使得法院判定在專利critical date（有效申請日、或申請前優惠期日）前已經商業行銷，觸發on-sale bar，這也符合Medicines案判決。這表示critical date前「合約」內是否載明專利細節，是個判斷是否觸發on-sale bar的關鍵因素之一。

但法官強調：法院不會阻礙商業發展，所以只有一件交易不會是形成「商業銷售」的要件，即使因為這個交易而有相關因應銷售的「儲備」行為，也不一定會觸發on-sale bar。（We held in Medicines that, where a transaction does not bear the hallmarks of a commercial sale—even where the transaction results in stockpiling of product for future potential sales—the on-sale bar will not be triggered.）

第三，這裡提到on-sale bar，並不限於銷售，還包括銷售要約（offer for sale），所以供應商和經銷商/批發商間的合約，也有可能觸發on-sale bar。這裡法院的用意只是避免發明人利用商業手段超越專利的法定期限，但這只是使發明喪失新穎性的風險之一，也非絕對要件。

 參考：https://www.supremecourt.gov/docket/docketfiles/html/public/17-12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