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判決：
言論自由不應因表達冒犯之意被禁止

【案號：Matal, Interim Director, USPTO v. Tam No. 15-1293.】

搖滾樂團主唱Tam申請「The Slant」商標，被USPTO依15 U. S.C. 1052(a)駁回，因為這個字對亞裔族群有蔑視之意，主唱不服判決上訴。

2017年6月19日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判決：15 U. S.C. 1052(a)之規定違憲，因為違反了美國第一修正案的基本精神：言論不該因表達冒犯的意思而被禁止（It offends a bedrock Fist Amendment principle: Speech may not be banned on the ground that it expresses ideas that offend.）。本案判決確定不得再行上訴。

判決重點摘要如下：

1. 誹謗條款（disparagement clause）也適用於詆毀種族或族裔群體的標記（marks）。Tam認為這誹謗條款只適用於「人」（包括自然人和法人，但此涉及的「標記」不適用），是對法條文義的誤解。用「標記」詆毀種族或族裔群體成員造成的實質損害更大，誹謗條款應用廣泛，甚至連「機構」（institutions）和「信仰」（beliefs）也有適用餘地。如果要限縮誹謗條款的適用範圍，引用的條款是1052(c)的「特定人」（particular living individual）。Tam認為其見解無論從立法史和USPTO實務的角度都可獲得支持，但實際上，若法律條文的用語很明確，規範的邏輯體系一致，適用上根本沒有解釋空間。
   
   
2.  誹謗條款違反第一修正案的言論自由條款。首先，商標屬於私法領域，而非政府言論，「言論自由條款」並不規範政府的言論，所以政府並不需要維持中立立場（參見Grove City v. Summum, 555 U. S. 460, 467案）。因此，法院在擴大政府言論的先例時要特別小心，否則私人言論貼上「政府」二字就可以變成政府言論，政府就可以保持沉默或藉此消除異見。但聯邦政府並沒有想到過商標審核這個部份也和言論自由有關，審查委員不會因為商標想表達的觀點來核駁商標，主要考慮的還是1052(a)的要件；如果商標符合Lanham Act’s的要求，就核准註冊；一旦註冊了商標，USPTO就無法擅自將商標從註冊清單中刪除，除非發生申請人撤回、註冊期滿未延展等某些特定事項。
   如果把註冊商標准駁的裁定結果，也當成一種政府言論，可能是一種擴大政府言論範圍且危險的延伸，對於其他的政府登記制度事項（例如：著作權）亦同。
   
   
3. 政府則認為個案是因為法院推波助瀾才變成言論自由的爭議，所以是不具代表性的；例如：Rust v. Sullivan, 500 U. S. 173為私人提供計畫生育服務的資金，National Endowment for Arts v. Finley, 524 U. S. 569捐贈現金給藝術家，這些案件都涉及現金補貼或其他等價物；但商標註冊和這些情況不可相提並論。USPTO並未支付款項給商標申請人，申請人必須繳納規費及註冊費才能取得商標註冊；這些費用政府可用來處理商標註冊登記事項，不像其他幾乎每一種政府服務都需要政府挹注資金，基於使用者付費的立場，這是正確的。
   
   
4. 政府主張本案誹謗條款的情況是依據政府計畫（government-program）執行（編按：也就是商標審查），法院相關言論自由案件則是和補貼有關，屬於第一修正案的一個特別領域，與商標案件毫不相干。法院處理的這些案件中，政府為私人言論開闢了一個有範圍的公共空間，參見Good News Club v. Milford Central School, 533 U. S. 98, 106–107案及Rosenberger v. Rector and Visitors of Univ. of Va., 515 U. S. 819, 831案，這些案件類型更為近似；但即使在這些案件中，歧視也是受到禁止的。誹謗條款是禁止任何帶有冒犯性的（offensive）標記取得商標註冊，但這本身就是一種歧視：提出冒犯的言論本身也是一種觀點，將自己的想法公諸於世屬於言論自由，不應該因為言論內容對聽眾而言感覺被冒犯而被禁止（參見Street v. New York, 394 U. S. 576, 592. Pp. 20–23）。
   
   本案雙方間爭點在商標是否屬於商業言論，是否和Central Hudson Gas & Elect. v. Public Serv. Comm’n of N. Y., 447 U. S. 557案類似，只須受較寬鬆的審查（relaxed scrutiny），而不須用Central Hudson review的標準審查。按照Central Hudson review的審查標準，限制言論自由必須有「重大利益」（a substantial interest）且必須「限縮範圍」（be narrowly drawn）。這裡說的「利益」就是禁止冒犯的言論被表達，但這「言論表達自由」恰恰是第一修正案所要保護的核心。而第二個利益就是保護商業秩序的流動，避免受到歧視性商標破壞。但是，本案所討論的「誹謗條款」對任何個人、團體或機構商標都有適用，所以並不狹隘。
   
   
5. 除了上述限縮範圍的要件外，第一修正案的基本原則是：政府不得因為不贊成言論所表達的觀點而懲罰或壓制言論，參見Rosenberger v. Rector and Visitors of Univ. of Va., 515 U. S. 819, 828–829案。判斷是否有觀點歧視，就是在相關主題的類別內，判斷政府是否根據所表達的觀點挑選出不信任的。本案誹謗條款定義的主體，依據1052(a)是：人（無論死人或活人）、機構、國家象徵（national symbols），在這個範圍內，申請人可以申請登記積極正面的（positive、benign）商標，但不得是貶抑的（derogatory）商標。因此，法律反映出政府不贊成冒犯的、歧視的言論。但是政府採取這樣立場的論據不具備足夠的說服力。
   
   
6. 不論商標是否屬於商業言論，帶有歧視的觀點在此一定會受到更嚴格的審查，參見Sorrell v. IMS Health Inc., 564 U. S. 552, 566案。商標屬於一種商業言論，這也就是為什麼商標無法完全免除第一修正案對觀點中立性的要求。在商標領域，可以說是把隱喻的思想轉變成有形的、強大的現實市場，所以允許在商標方面的觀點歧視，就是允許政府介入審查。